「你所患的是精神分裂症,屬於重性精神疾病,並非像普通情緒病那麼簡單。」這是我從青少年精神科轉到成人精神科後,醫生對我說的第一句話。 「精神分裂」近年被改稱為「思覺失調」,是醫學界為了淡化其嚴重性而改的名稱,也是一種減少污名化的手段吧! 但不論是思覺失調還是精神分裂,這個疾病從我病發開始.已成為了我人生路上的影子。我由開始時抗拒服藥,如今已接受自己需要長期服藥。復元之路崎嶇起伏,但一路走來,我也從中茁壯成長。
「精神病」對我而言,曾經是一個充滿污名的字眼。源於家族的相關病史,我的童年經歷著經常與患病家人進出醫院的景象,這亦是我在學生時期隱藏心中的重大秘密,從未敢與朋友分享。
不幸的是,我在中六時首次發病了……
那次發作,正值中六期末英文作文考試。當時我接過試卷,腦袋卻突然一片空白,最後只好交上了人生中第一份「白卷」。 我深刻記得當年交卷後的茫然無助,只懂拉著外籍英語老師抱頭痛哭,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麼事。我一向對學業成績素有要求,從未出現過這樣的情況,那時大腦突然「當機」算是極度反常的狀態。現在回想,其實在發病前後的日子,我已經開始陷入精神混沌的狀態,思緒紊亂,甚至出現幻覺。
家人隨即帶我就醫。忘記過了多少時間,我才能在公立醫院的青少年精神科開立病歷,接受診治。到了現在,我甚至已經不記得青少年科醫生對我的病情有什麼判斷。直至後來轉到成人精神科,醫生告訴我是患了思覺失調(原被稱為精神分裂症)這種重性精神疾病。
除了中六那年,我其後也經歷了多次復發,並有幾次需要住院治療。其中一次病發後,我無法繼續當時的工作而離職。失業一段時間後,我接受了社工的建議修讀朋輩支援課程。完成課程後,我擔當了朋輩支援員的角色,成為了服務使用者的「同路人」。這個工作機會讓我鼓起勇氣,公開自己的故事,慢慢揭開復元歷程的面紗。
因為我開始願意分享自己的復元故事,一些朋友也會主動與我分享他們自己或親友遇到的精神健康困擾。我由衷感激朋友們的信任,只因我深知要談論精神疾病的困難和背後需要的勇氣。我也明白許多病友不願接受自己所患的疾病,也是不肯按時服藥的原由,但我想提醒大家,這舉動往往會耽誤病情!
我知道很多同路人都飽受外界和自己精神疾病的污名折磨,網絡世界甚至會以「白卡」嘲笑患上精神疾病的人士。加入了社福界後,我感受到業界雖然一直致力消除這些標籤,但要改變社會整體文化,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每當看到一些不負責任的言論,我內心依然感到傷心和痛楚。
最近研究指出,每7位香港人中,就有1人一生中會經歷常見的心理疾病。我認為,唯有提高社會整體的精神健康知識,才可以讓沒有受到疾病影響的人士也能多了解和接納精神疾病。部份精神疾病患者終日也為自己應否停藥而糾結,我們何不把自己與其他長期病患者(如心臟病患者、高血壓人士)一樣看待,接納自己也需長期服藥?與疾病共存的路上,願我們都能畫出復元的彩虹。
筆者:
甘小悠 @SIU.YAU,中學時確診思覺失調,與病情掙扎共存十多年,曾任朋輩支援員,現從事精神健康教育工作。